微光

我走在熱鬧城市中，一條人群來往頻繁的街道，

第一天，我這樣走著，人群是忙碌的，我也沒有停下腳步，走著，趕時間地走著。

第二天，我這樣走著，一如往常的，朝自己要走的方向走去，我還是沒有停下腳步，走著，加快我的腳步走著。

第三天，我這樣走著，今天似乎沒有那麼趕時間，我悠閒地的走著，於是，我發現了你，在熱鬧街道上，一個大水族箱裡，於是我駐足於前，看你游著，游來游去，困在水族箱裡的你，竟對著我微笑，你笑著，我也笑了。

我不能停留太久，因為悠閒的夏日午後，我還是有事得做，我不能一整天站在這裡，雖然，你還是一直微笑著，微笑著，你微笑著看我離去，我轉頭對你微笑，明天，我再來這裡，我還要來這裡看微笑的你。

第四天，我來到了你面前，我看著困在水族箱裡的你，左看看，右瞧瞧，你對著我微笑，微笑之中帶點憂鬱，像是在說：「唉!我無法離開這裡，失去自由的我，渴望大海的遼闊。」

我左思右想，或許，我可以帶你離開這裡，也或許，我可以帶你回到屬於你的遼闊大海。我這樣想著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，我不能一直待在這裡，一定得想個辦法帶你離開水族箱，翻翻口袋，出門時一心想著要來見你，竟忘記帶錢出來，就算走進店裡，老闆也不可能將你平白無故送給我。於是……今天的我，無能為力。

「明天吧!沒關係，我等你。」微笑的你似乎這樣說著。

我走了，向你揮揮手，小聲地貼著水族箱的玻璃，說：「明天，你一定要等我，明天，我一定會來把你帶回去！」

我走了，看著微笑著的你走了，我帶不走你，但你卻讓我帶走了你的微笑，如果，我說如果，明天的我真的能帶走你，我想，我是這樣想的，或許你和我在一起或是快樂，擺脫了困在水族箱的命運，應該是快樂的，我是這樣想的，應該是說，我希望，微笑的你能夠一直微笑，離開這裡，你能夠更快樂。

我來了，在離開水族箱前的24小時之後，我帶了錢，我想，應該足夠讓我帶走你，我快步走進店裡。

「老闆，我要買那條魚！」我說。

「那一條，黑的、白的，還是花的？」老闆問。

「就是他，一直在微笑的這條魚」我指著水族箱中的你，說。

「是這一條嗎？」老闆說。

(老闆喃喃自語：「魚也會微笑喔！我看你八成是發神經，我養那麼久，怎麼都沒發現他會笑啊!!」)

「對，就是他，我就是要買這條微笑的魚。」我說。

「好啦！算你便宜啦！一條買你150元啦!!」老闆說。

「好好好，包起來！我就要他，我要帶他回家。」我說。

我很開心，我提著你，開心的回家，我終於帶你離開了那裡，擁擠又令人窒息的水族箱。

我將你放進新買的魚缸，雖然它不大，但是，你卻可以獨自呼吸魚缸裡所有的新鮮空氣。

我看著你，微笑的你，微笑的看著電視機。我看著你，微笑的你，微笑的看著周遭一切的陌生與新奇。

我帶著你，從門口到客廳，從客廳到房間，從房間到浴室。

我陪著你，你也陪著我，一起在客廳看電視，一起在房間裡看書，一起在浴室裡洗澡。

最後，我在溫暖的大床上，看著你，入睡。

不久後……我進入了夢鄉，夢裡的世界，有我，也有你，那是一片遼闊的大海，只有我和你，我在一艘小船上，而你，正圍繞著我的小船，自在的游來游去，你笑了，這次不只是微笑，是大笑，你對我揮動你的鰭，對我說：「再見了！朋友。謝謝你救我離開那擁擠的水族箱，但是，我所想要的自由，卻也不是魚缸裡的自由，遼闊的大海，才是我真正想去的，我的自由，就在這大海裡，而我現在，就要去找我的自由了！再見了！親愛的你，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對你微笑。」

我急忙伸手，試圖要捉住你，可是卻，來不及……

我突然驚醒，趕緊看看魚缸中的你，是否已經離開了我，好險，你沒走，你還在，在魚缸中靜靜的睡著。

我看著你，一直看著你，深怕我再一次閉上眼睛，張開眼之後，你就不在了。

我看著你，一直看著你，我想著，腦海中浮現了夢中的那一幕，我想，也許，遼闊的大海才有你一直想追求的自由，水族箱讓你失去了自由，而我，雖然將你帶離那裡，卻任性的以為，你是想跟我在一起，只要能離開那裡就好了，我錯了，魚缸，也讓你失去了自由，這次的兇手，居然是我。

對不起，微笑的魚，如果是因為我的自私讓你失去自由，那我寧願選擇放你走，如果你不再微笑，心痛的是我，我是兇手，將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，兇手。

明天，就是明天，我想清楚了，我要帶你走，帶你回到屬於你的遼闊大海，放你重新找尋你的自由，我不能再自私，你有你的自由，就像我也不喜歡被別人限制生活一樣，所以，我決定要還你自由，讓你重新呼吸自由國度裡的新鮮空氣。

於是，我帶你到昨夜夢裡的大海，我划著一艘小船，往海的中央前進，離陸地越來越遠，我也將離開越來越遠，而你所要的自由，卻越來越近，不久，我划到海的中央，小心翼翼地，將你從魚缸捧出，放入海中，我看到你開心地笑著，繞著小船，開心地笑著，你對我擺一擺鰭，微笑的再見。

你走了，從我的自私中逃開了，希望你能找到你要的自由，我想，你要的自由就在這片遼闊大海中吧!!去吧!!遼闊的海才是屬於你的，而魚缸，卻只是我為了佔有你而存在，大海中沒有人的束縛，應該可以無悠無慮，雖然，對於你的離開，我有千萬不捨與傷心，但，我不該佔有你，因為你是大海的子民，而不是人類的一群，安心地走吧!!雖然不能擁有你，但我可以記住你的微笑，一直記住，這一條會對我微笑的魚！

「我所給的，不是你所想要的，現在的我，只能選擇離開你，或許，這是對彼此都好的方法！」

再見，微笑的魚！再見，這從來不該屬於我的你！